荣昌城不大不小。
夏季的某个月份,22日这一天,有一对双胞胎神秘失踪。
他们15岁,男孩,父母是普通教师。
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
警方查明:22日,这对双胞胎兄弟吃完晚饭,来到了离他们家大约三站路的一家网吧,和另一对双胞胎姐妹聊天,她们的网名叫“复活双人”。
通过技术手段,警方调出了他们的聊天记录。对话显示,“复活双人”年龄也是15岁,她们的父母不在家,于是邀请双胞胎兄弟去她们家见面。她们没有在网上留下具体住址,只留下了电话号,接下来四个人可能就通过电话联络了。
双胞胎兄弟去了之后再没回来。他们的父母也一直没有接到勒索电话。
老年代的东北有一个传说:晚上的夜路上,会出现“拍花老太太”,她在小孩身上轻轻一拍,这小孩就没有意识了,乖乖地跟她走,至于去了哪儿,谁都不知道了。这对双胞胎的父母一度怀疑“拍花老太太”出现了,领走了他们的两个孩子,悲痛欲绝。
对于警方来说,这也是一个罕见的案子。
他们紧锣密鼓地调查了一阵子,却没有一点进展。
很快就到了第二个月份的22日,又有一个家庭来报案:他们的双胞胎孩子也失踪了。
这是一对女孩,17岁,她们在网上认识了一对双胞胎兄弟,他们的网名叫“再生从”,18岁。四个孩子认识很久了,虽然不曾见过面,却经常在网上聊天。22日,“再生从”过生日,他们约这对双胞胎姐妹去他们家吃蛋糕——从此她们一去不返。
这个“再生从”和“复活双人”无疑是同一个人。
这个人聊天十分老练,应该是个成熟的男子,他的话似乎带着某种魔力,不可抗拒。他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,每次聊天都不停变换上网地点,令警方抓不到一点规律。
警方把两起案子并案侦察了。
这两起案子尚未破获,到了第三个月的22日,又有一户人家来报案,他们家的双胞胎孩子也失踪了!
这对兄弟17岁。与前两起案件类似,他们在家里上网,和一对双胞胎姐妹聊上了,这对双胞胎姐妹的网名叫“重返人间她+她”。很快,“重返人间她+她”就主动提出邀请,要和这对双胞胎兄弟见面……从此,他们也再没有回来。
警方断定,这都是同一个人干的。不是绑架,不是仇家,这个人很可能是一个变态杀人狂。那么,三对双胞胎就凶多吉少了……
专案组组长学的是心理专业,攻克过许多类似的棘手案件。
他接手这三起案件之后,多次走访三对双胞胎的家庭。终于有一天,他挖到了一个重要线索:第二对双胞胎姐妹的母亲回忆起来,22日那一天,她的两个孩子离开家的时候,曾经跟她说:“我们去太平路一个同学家。”
太平路。
这是一个重要线索。
该辖区派出所全面配合专案组,在太平路一带开始了艰苦排查。
通过挨门挨户的走访和调查,警方在某小区内发现了疑犯的蛛丝马迹——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,住在3号楼404房。22日那一天,邻居老头看到有一对双胞胎女孩走进了他的房间。从那以后,那个房子似乎就空了,再没见过他。
警方通过物业找到了这套房子的主人,结果让专案组组长倒吸一口冷气——业主是个老太太,她一直住在郊区女儿家,这套房子一直空着!
警方仔细检查了门窗,没有被撬的痕迹。据老太太讲,房间内也是她离开时的样子,没有任何异常。她离开这套房子已经半年多了,桌子上落满了灰尘。警方希望提取到陌生人的脚印和指纹,却一无所获。
组长再次询问那个邻居老头:“当时你是不是看错了?”
邻居老头肯定地说:“不会!当时我遛弯儿回来,上楼时,看到两个女孩正在敲404的门。因为她们长得一模一样,我还特别看了她们几眼。后来,有个男子为她们开了门,她们就进去了,然后,那扇门就轻轻关上了……”
这个老头是唯一一个目击证人。
通过他的描述,警方画出了疑犯的肖像——二十七八岁,大眼睛,高鼻梁,薄嘴唇,皮肤白,脖子长。身高170cm左右,酱色休闲西装,蓝色牛仔裤,白色运动鞋。
为了防止第四个月再有双胞胎失踪,警方全力以赴追击这个神秘男子。
但是,仅仅靠一个高龄老头的口头描述,想在一个城市里找到这个人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第四个月21日这一天,专案组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——因为,那个黑色的日子又要来了!
大家能做的,只能是在网上监控所有的聊天室,寻找跟“复活”“再生”“重返人间”有关的名字。
这天晚上,专案组接到110的一个重要信息——某小区的一个业主报案称,有个男子悄悄潜入了他家!那套房子已经闲置了三四个月之久。这一天,他偶然想回去看看暖气有没有漏水,刚上楼,就看到一个面色阴沉的男子正拿着钥匙开门。他以为对方走错了,在楼梯拐弯处放慢脚步观察。没想到,这个人把门打开了!他赶紧返身下楼,掏出电话报了警。
组长很快带着人赶到了。
房东轻轻打开门,立即闪到了一旁。组长举着枪,一个箭步冲进去,看到一个男子正坐在床上,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在聊天。
二十七八岁,大眼睛,高鼻梁,薄嘴唇,白皮肤,长脖子,身高170cm左右,酱色休闲西装,蓝色牛仔裤,白色运动鞋……
就是他!
大眼睛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组长。
组长掏出手铐,低低地说:“你知道为什么抓你吗?”
他想了想说:“知道,我钓了六条小鱼儿。”
组长说:“还有一条:私闯民宅。”
组长铐他的时候,他看着那对手铐竟然笑了,兴奋地嘀咕了一句:“嘿嘿,双胞胎。”
神秘男子被抓住了,在22日之前。
这个人断了一只手,右手。组长把他和自己铐在一起,带回了专案组。
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!
连夜突审。
雪亮的灯光射在这个人的脸上,白得不像人。他半眯着眼睛,似乎在看审问者,又似乎在发呆。
“你叫什么?”
“张保尔。”
“还有其他名字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年龄?”
“二十七八。”
“老实点!到底多大?”
“二十七八。”
“有什么能证明你的身份?”
“没有。”
“你拐骗走了三对双胞胎,是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他们现在在哪里?”
“都死了。”
“他们是怎么死的?”
“我挖了他们的心。”
“挖心干什么?”
“不干什么,为了腾出地方,放进一张纸。”
“什么纸?”
“黄表纸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不知道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呈现出痛苦的表情,“我必须这么做。”
“尸体在哪?”
“请你尊重他们,不要叫他们尸体!”他冷冷地说。
组长一拍桌子:“我问你,他们现在在哪!”
他停了半晌才说:“在地下。”
几个警察押着大眼睛男子,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里,走到一个井盖前。他用手指了指说:“就在这里。”
一个警察钻进地下管道,只发现了一把尖刀,还有已经凝固的血迹,却不见尸体。
组长问:“尸体呢?”
他的脸又浮现出冰冷的表情:“他们会活过来的,因此你不要叫他们尸体。说不定,现在他们已经回家了。”
第二天,也就是22日,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——又一户人家报案,称他们家的双胞胎孩子神秘失踪!
组长大吃一惊,风三火四地赶到受害者家中。
这次失踪的双胞胎是男孩,16岁。茶几上摆着他们童年时代的照片,他们穿着同样款式同样颜色的衣服,笑得一模一样。
他们的父母是经营床上用品的商户,22日这一天他们打烊特别晚,回到家,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,只有书房里的电脑开着,闪着青白的光……
组长调出了两个男孩的QQ聊天记录。
这一次跟他们聊天的对象叫“轮回双飞燕”,以女双胞胎的身份把单纯的兄弟俩骗出去了。“轮回双飞燕”说,她们住在幸福街……
四对双胞胎失踪的时间都是22点左右。
22日。
22点。
这起案子显然不是大眼睛男子干的了,因为这对双胞胎在网上聊天的时候,大眼睛男子正在公安局接受审讯……
组长有些糊涂了,难道抓错了?
不可能。
难道是一个什么****,专门谋杀青少年双胞胎?
……在受害者家中做完笔录,回来的路上,组长坐在面包车最后面,情绪十分低落。
警察A小声说:“组长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”
组长说:“也许是个团伙,是个组织,大眼睛男子只是其中一员……”
警察A:“那样的话,我们的工作量可就大了,还得增加人手。”
组长说:“还有一种可能……”
警察A:“什么可能?”
组长没有回答,陷入了沉思中。
警察A说:“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想……”
组长把头转向他:“说。”
警察A说:“我怀疑这个大眼睛男人不是一个正常人……”
组长说:“你是说,他是个精神病?我正要带他去医院做精神病鉴定。”
警察A说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组长问:“那你什么意思?”
警察A欲言又止。
组长说:“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!”
警察A这才说:“你想想,他钻进过几户人家的空房子,而那些房子都锁着,他拿着钥匙开门,钥匙是从哪来的?”
组长若有所思地说:“这件事他一直不交代……”
接着,他盯着警察A的眼睛问:“还有什么?”
警察A说:“我怀疑,今天这对双胞胎也是被他拐骗出来的……”
组长说:“他不是被控制在我们手里吗?”
警察A说:“这对失踪的双胞胎在网上聊天的时间是21点到22点,那时候大眼睛男人在干吗?”
组长说:“我们正在审问他啊。”
警察A说:“是的。我们几乎审问了他一天,尽管他一直答非所问,但是他一直没有缄口。可是到了21点,他突然一言不发了,不管我们怎么吼,他都呆呆地坐在那里,像个木头人……”
组长说:“没错。当时我还在想,今天是22日,而且接近了22点,难道在这个时间里他杀不着人,就变得呆呆傻傻了?”
警察A说:“一直到被带走,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,眼神呆滞,步履机械……”
组长说:“是的,他离开时,就像进入了梦游状态一样。”
警察A说:“我在想,他会不会是留下了一具躯壳,坐在我们对面,真身却飞走了,去网上继续逗引第四对双胞胎上钩……”
组长瞪大了眼睛:“胡扯!”
警察A说:“我怀疑他会……”
组长盯着他的嘴:“你想说什么!”
警察A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,令组长全身一冷——他说:“分身术!”
这天夜里,组长继续审问大眼睛男人。
半夜了,大眼睛似乎恢复了常态,冷冷地坐在那里,等待组长发问。
无论组长怎么问,他依然是先前的那些回答——开膛,挖心,塞进黄表纸,名叫张保尔,二十七八岁。
一束雪亮的灯光射在他苍白的脸上,审问者坐在灯光后的黑暗中。
抓住他之前,警察在明处,他在暗处。现在,警察在暗处,他在明处。不过,摆在明处的只是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,他的心依然藏在一个古怪的世界里,藏在黑暗的深处,令审问者摸不到一点温度和形状。
组长慢悠悠地说:“今天,又有一对双胞胎失踪了。”
大眼睛男人愣了愣:“谁干的?”
组长说:“你不要装糊涂!你们的组织叫什么,你们的领导者是谁,你们打算干什么?”
大眼睛男人说:“我从来都是一个人,没参加过任何组织。”
组长想了想,突然说:“你有没有一个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?”
大眼睛男人摇摇头,说:“我家只有我一个孩子,从来没有什么双胞胎兄弟。”
组长盯着他的大眼睛,他盯着组长的小眼睛,过了很久,组长才一字一顿地说:“你不要以为你没有证件,不告诉我们你是谁,我们就查不出你的真实身份!”
然后,他挥挥手,叫人把大眼睛男人带下去了。
组长觉得,大眼睛男人说的很可能是真话,但是不排除他有一个双胞胎兄弟小时候跟他失散的可能性。如果,他不归属于哪个****,那么,只有这一种情况才能解释最后一起案件。
第二天,组长把大眼睛男人的照片冲洗了十几张,分发给专案组的人,大家拿着照片来到幸福街走访。
天快黑的时候,调查得到了一点进展——在一个小区里,有个中年妇女说,昨天晚上她从外地出差回来,到家的时候都快半夜了,似乎见到了照片上的这个人,他扛着一个麻袋从楼道里走出来,匆匆走出了小区……
看来,这个大眼睛男人果然有一个双
胞胎兄弟!
也许,他和大眼睛男人是同伙。
也许,他们互相根本不认识,但是他们的思维、脑波是一致的,他们之间有着某种心电感应。他们喜欢做同样的事。
第三天,专案组在荣昌城的大街小巷张贴了几百张寻人启事。照片用的正是大眼睛男人的照片。
两天过去了,没有任何动静。
两天里,专案组为大眼睛男人做了鉴定,结果为:他精神正常。那么接下来只有一个问题,就是如何在审讯上取得突破了。
寻人启事张贴出去的第三天,专案组终于接到电话:有人在一个小区里发现了寻人启事上的人!
组长立即带着两个人扑了过去。
报案者说,这个人进了33号楼。
组长派人先守住了楼门,然后他来到物业公司,从负责人口中得知,这个楼里有一户人家,常年不在。这个房间是102。
很快联系到了业主,是一个年轻男子,他开车赶过来,用钥匙轻轻打开了102的门。
组长第一个冲了进去,看见大眼睛男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写字台前,正用一个笔记本电脑聊天——实际上,他不是大眼睛男人,他穿着一件蓝色对襟袄,黑裤子,趟绒鞋。
不过,他和大眼睛长得太像了,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人!
组长敏感地看了看他的右手,不由呆住了——这个人没有右手!
他分明就是大眼睛啊!
另外两个警察也发现了这个问题,都愣住了。
这个人抬着脑袋,愣愣地看着组长。
组长回过神来,摇了摇手铐,低低地说:“你知道为什么抓你吗?”
他想了想说:“知道,我钓了两条小鱼儿。”
组长说:“还有一条:私闯民宅。”
组长铐他的时候,他看着那对手铐竟然笑了,兴奋地嘀咕了一句:“嘿嘿,双胞胎。”
连夜审讯。
两个疑犯分别坐在两间审讯室里,中间隔着厚厚的墙。
组长没有参与审讯。他坐在监视室里,通过摄像头,在屏幕上观看两个审讯室的实况。
灯光照在两张苍白的脸上。
他们的声调、坐姿和表情一模一样。
他们的供词也一模一样。
这情景让组长感到一种深邃的恐惧。
警察这样审问第二个大眼睛:
“你叫什么?”
“李金。”
“还有其他名字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年龄?”
“二十七八。”
“老实点!到底多大?”
“二十七八。”
“有什么能证明你的身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