阳光穿过筒子楼破纱窗的窟窿,在落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投下几个烫手的光斑。`我+地^书¢城+ ¨蕪/错`内·容*
空气里飘着隔夜泡面汤的馊味儿,混着劣质消毒水和陈年老垢的气息,黏糊糊贴在鼻子上。
周天歪歪斜斜靠在那张瘸腿行军床上。
后腰硌着床板一个突起的弹簧圈,有点疼,他懒得多动,只用脚趾头勾着地上那只豁了口搪瓷盆的边沿,把盆往墙根阴影里踹了踹。
盆里泡着的两件馊衣服还散发着药味和雪水泥巴的怪味,但他没劲儿管了。
半个月了。
从雁平沟那鬼地方被像拖死狗一样弄回来,再往医院那消毒水味熏死人的铁盒子里塞了几天。
出院那天,龙玥扔下一句“废液处理场欠你三个月病假”,顺便在他床铺上拍下一只油纸包着的烧鹅腿,人就不见了。
烧鹅是凉的,油都凝成了蜡,周天尝了一口就没再碰,塞柜子底下喂耗子了。
外头走廊传来铁门被风吹撞的哐当声。
周天眯着眼,目光落在窗台边角摞着的几个旧玻璃瓶上。
最边上那个小瓶里还有小半底黏糊糊黑黄色的粉末——是南宫雪最后塞给他的“乌梢蛇胆霜”边角料。
旁边那个大点、敞口瓶里只剩下干涸的褐色药渣——泡过的断骨蕨,颜色暗得像烧透的煤灰。
再旁边……空了。
原本该放那块“异龙角粉”的位置空着。
那玩意儿粉身碎骨跟着符阵烧干净了。
“……赤砂、断骨蕨、乌梢蛇胆霜……”周天掰着沾着灰泥的指头,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哝,“五万块的‘长生药引子’……硬是炖了锅‘深渊断头饭’……啧,这赔本买卖做的……”
他掀开身上那件千疮百孔的破背心。¨兰?兰′闻`穴! ¨最*新′章*结!耕_歆?哙*
胸口那个被他自己戳开、又被当“熔炉灶眼”的狰狞伤口结了层深褐色的硬痂,像个丑陋扭曲的深洞,边缘皮肤是新长出来的嫩粉色,几道黑紫色的扭曲蚯蚓疤从痂口爬向四周肋骨,那是被煞气反复灼烧又强行引动的代价。
膻中穴那点盘踞的、原本凝实如滚珠的煞气早就散成了几缕若有若无的浊气,死鱼一样在经络缝里游,抽都抽不动了。
“啥符法龙咒……屁用没有……”他嗤笑一声,带着点咬牙切齿的自嘲,“烧干家底……就炼了个破炉灰印子……”
手指无意识地抠了下胸口那块疤痕边沿翘起的死皮。
抠掉一片硬皮屑,露出底下粉红的新肉。
外面楼道里传来陈工头的大嗓门:“307那小子!死了没?没死赶紧爬起来!后头垃圾山堆不下啦!
张教授打电话催他那堆‘废符样本’签字!说是污染值超标!再不处理环保局来贴条啦!”
周天眼皮都懒得抬,捏了捏嗓子,拖长了调子吼回去:“忙着呢!
炉子炸了补缝呢!明儿……明儿签!”吼完,从床头一个旧烟盒里摸出最后一根半截烟屁股,点上,狠狠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焦糊味。
钱没了,东西烧光了。^兰~兰`文`茓! *首\发¨
连那点吃饭的家伙——体内那口凶煞“油锅”也搅得半死不活。
剩下啥?一身伤和一个“废品管理员”的名头?
他吐出一口浑浊的烟圈,看着它在光柱里扭曲变形。
药瓶在窗台光斑下死气沉沉。
周天眼神飘忽,指头无意识捻着床单上一个烟烫的洞。
忽然,他猛地翻身坐起!动作太猛,破行军床发出不堪重负的惨叫。
胸口那片狰狞的伤疤牵扯到深处新长的嫩肉,泛起尖锐的刺痛。
他嘶了口气,也顾不上,光着脚丫子“啪嗒啪嗒”踩着冰凉的水泥地,扑到墙角那堆被他从城里背回来的破蛇皮袋家底上。
袋子捆着油腻的麻绳。他手指头冻得有点僵,费力地解开一个死结,伸进去掏摸。翻出一摞糊满了泥印子的旧书报杂志压箱底——都是摆摊算命剩下的破烂《周易通俗图解》和八卦杂志。
再翻!掏了半天,指头碰到一堆硬壳纸盒子样的玩意儿。
他扯出来。
是一堆药盒子。
蒙着灰,有他在鬼市老张头那买的三无止痛贴,纸盒边角都磨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