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抱着那几斤重的砖头,平静地扫了一眼讲台上依旧唾沫横飞的严老头,目光回落时从周天沾着口水的破书上掠过,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。
然后转身,像个完成既定清扫任务的机器人,回到了自己的座位,背影挺直得如同标尺。
只有桌面上那本摊开的厚重笔记,不知何时翻到了新的一页,一行钢骨铁画般的锋利小字清晰浮现:
[5:30 pm,旧馆四楼a区。上次代码编译漏洞,需补测场能节点映射矩阵。]
下课铃响得嘶声裂肺。周天麻木地合上他那本差点遭殃的“符箓秘笈”,感觉任督二脉现在还隐隐作痛。
背后张大力搂着个篮球刚想起哄“周天又被校花爆头了?”,却见对门走道上苏颜抱着书安静路过,目光扫过周天,唇角动了下:“矩阵。五点三十分。”
人如一阵清冷的风刮过,留下张大力和陈涛一个卡着篮球动作僵硬,一个推着眼镜啧啧有声:“这书脊点穴……精准度提升了一点五个百分点?老周的涌泉穴上次还没被开发出来吧?”
小图书馆最深处。
高高的橡木书架林立如同森林,阳光透过被爬山虎遮蔽的窄小格窗,斑驳的光点投在厚重暗红的橡木桌子上。
空气里充满了旧纸张特有的、混合了油墨、轻微霉菌与尘埃的奇异气味,安静得只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陈涛在旁边翻动厚书的窸窣。
这幽暗角落如同被世界遗忘的洞穴。
周天对着摊开的《空间波函数坍缩与意识锚点关系初探》——课业。
心思却早已顺着窗外最后几缕燥热的阳光游出去,攀在对面楼顶天台上。
体内那点躁动不安的真气如同跳蚤,在昨晚刚刚打通的心包经附近反复蹦跶,最适合接引午后渐褪渐浓的夕阳离火……他眼观鼻鼻观心,指尖在桌下微微屈勾,试图凝聚一丝微弱的真气运转《赤阳引气诀》的吐纳法门。
苏颜坐在他对面,低着头,鬓边的碎发挽在耳后。
她握笔的姿势稳得像焊在桌面的雕塑,圆珠笔尖在厚厚的笔记纸上疾走,留下干净利落的行间。
桌下,她的脚隐没在阴影里,似乎是随性地搭着。
突然。
一种细微、冰凉的、带着橡胶底特有粗粝感的触感,不轻不重、却极其精准地压在了周天脚踝内侧凸起的骨点上!
是脚掌前缘脚趾球的部位。
力道不大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重感和绝对的“落点”意识。
位置极其刁钻——恰是他真气刚刚运转至三阴交(脾经)正要汇聚的关键节点!
噗——
他体内那缕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气丝瞬间溃散!
一股微弱却别扭的滞胀感堵在脚踝附近,让他恨不得当场抬腿揉按。
周天动作一僵,气息瞬间紊乱。
他猛地抬眼看向对面。
苏颜正用笔帽尾部,专注地点开平板屏幕上某个复杂的场能模型。
光线昏暗,只能看到她长睫微垂的侧影线条流畅而静谧,仿佛踩到周天脚趾只是无意识的动作。
桌下。
那双普通的帆布鞋底部传来的压力感缓缓地、以脚踝骨为圆心,碾转了小半圈。
每碾过一度细微角度,那脚踝经穴的滞胀感便古怪地加剧一分,像被无形的楔子一寸寸钉入。
数秒后。
压力消失。
几乎同时,苏颜手中的平板屏幕上,一个代表“能量约束场异常泄散点”的红色标记消失不见。
她这才缓缓抬眼,平静无波的视线越过厚厚的书册落在周天脸上,声音毫无波澜:“脚抽筋的话,下次换对位置再伸。”
一张写满了公式推演的崭新笔记纸被推了过来,推到他那本根本没看进去多少字的课本上。
纸的一角,是一个笔触锋利、精准勾勒的脚踝骨骼结构示意图,旁边标记着一个醒目的红点。
旁边,正埋头在《龙帝再爱我一次》里跟“龙族小师妹”打情骂俏的张大力闻声抬头,迷茫地眨巴眼:“老周抽筋了?运动过量?”
陈涛从《大统一场域猜想-灵魂弦论》的宏篇巨着里抬起头,眼镜片寒光一闪,精辟总结:“这不是抽筋,这是被校花的‘太虚封印印’钉住了泥丸宫……啧,脚踝的?
这封印降维打击啊!
闪回结束。
图书馆巨大的磨砂玻璃门被无声推开。
一股混合了油墨、旧书陈腐气味和中央空调冷气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。
安静如同沉重的幕布。
苏颜抱着那本厚砖头走在前面,步履无声,高挑清瘦的背影在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之间穿行,卡其色裤脚边缘那几点不易察觉的灰绿污渍在灯光下若隐若现,像一个沉默的坐标,指向某个隐秘的、或许沾着泥土的药圃角落。
周天像个被押解的囚徒,拖着脚步跟在后面。
每一步都像踩在未散的战场砂砾上。他看着身前那道行走坐标轴般精准的背影,感觉肩头的背包沉得要把自己压进脚下光洁冰冷的瓷砖地缝里。
疲惫如同潮水,混杂着某种刚刚从死战边缘爬回又被精准“捡拾”后产生的荒诞麻木感。
他看着那裤脚上细微的绿痕,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那些脚踝骨点上的精准碾压、那些敲在额心的书脊、那些角落里无声的笔记……所有这一切,最终都扭曲成了同一个冰冷的指令程序——
校准。
他在心里对着背后那团死玉无声吐槽:破石头!你他妈安静点挺好!让老子先找个缝儿……喘口气!喘口气行不行?!老子现在只想趴下装死!
回应他的,只有背包深处那玉佩彻底归于冰寂的死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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