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西下,天边铺满了锦缎般灿烂的晚霞,百鸟归林,竹林里不时地回荡着鸟儿们欢快的鸣叫。00暁税王 首发武梅漫步其中,只觉得清爽怡人。她原本光秃秃的头皮上已经冒出了青青的发茬,单薄的身形隐藏在宽大的青袍子里,愈发弱不禁风。天气闷热,再加上孕中多思使得她胃口全无,夜不能寐。简陋的草舍里蚊虫叮咬,山风寂寞,满腹心事无人倾诉,她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不少红疹,又痛又痒,真是苦不堪言。她日日都盼望着皇上派人来接走她。
思绪如潮水一般蔓延着,皇上?成王?无论是谁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自己需要离开这里。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摆脱眼下的困境,对她来讲皇上毕竟是年岁大了,且龙体欠安,已是风烛残年。而成王应该就是来日的皇帝,是她腹中孩儿的父亲,只要他大权在握,凭他对自己的迷恋,那么未来的路就会更宽更长一些。
身后传来了脚步声,武梅转身望去,哑尼气喘吁吁地寻她来了,一看见她就焦急的比划着,眼里是既惊恐又担忧。咸鱼墈书 勉肺岳独武梅不知所以,比划着问她“是看见蛇了吗?”她摇摇头,武梅又打手势“是有人来了吗?”她点头,拉起武梅往草舍而去。
远远的就看见草舍门口有一顶青布小轿,几个轿夫模样的人正在山涧边喝水。看见她回来,从草屋里走出两个穿戴整齐的中年仆妇,却不是宫里的装扮。她俩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武梅,然后福身道:“奴婢见过娘子。”
这个称呼让武梅有些茫然,是啊,她现在身份尴尬,别人也不好称呼她。她矜持的扫了她们一眼,淡淡地问道:“你们是……”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仆妇,应该是位管事的,她应声答道:“因皇上还在行宫避暑,没有旨意下来,陆尚书令已得知娘子怀有身孕,怕寺中简陋,不利于娘子腹中的龙胎,特令奴婢们来接娘子的。”
陆尚书令,也就是成王的舅舅陆无忌,那么派人来接她是否是成王的意思呢?她也不好多问,脸上便含了一丝笑意道:“辛苦你们了,请稍候,待我收拾一下就随你的前去。-第\一?看?书¨网* +追?蕞*芯¢璋¢劫~”
那个稍矮一些面目很和善的仆妇,殷勤道:“娘子,你身子不便,有需要收拾的东西,尽管吩咐奴婢去做就行。”武梅谢绝:“不必,也没啥东西可收拾的,我就是换身衣服。”
说着拉了哑尼进屋,哑尼站在一边,静静的地看着她拿出进净业寺时唯一带着的小包袱,小心地打开,取出那套霓裳一般的漂亮的石榴裙。这是她最心爱的裙子,原来只觉得应是这一生的珍藏,是自己在红尘中绽放的见证。谁能想到,今日,竟然还有再穿上身的时候,她内心百感交集,是的,她的人生就应如这石榴裙一样光鲜夺目,而不是像那灰色的尼袍般黯淡无光……
哑尼看着穿上石榴裙的武梅就如下凡的仙女,让这简陋的草舍瞬间亮堂起来。她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衣裳,更无法想象武梅穿上这身石榴裙能美得这样让人移不开眼珠。哑尼眼里全是艳羡和惊异,她手脚紧张的不知该往哪里放,武梅微笑着,拉着她的手,让她摸摸裙摆,触手生滑,软溜溜的…吓得她赶紧缩回手去。比划着,生怕自己的手弄坏了裙子。
武梅换好衣裙,又用披帛做了一个头巾遮在没有乌发的头上,整个人焕然一新。哑尼赶紧打来了水,没有脂粉,武梅本想洗把脸。那个高个子仆妇在门口轻声催促道:“娘子,时辰不早,该出发了,在晚些怕天黑了山路崎岖,颠着娘子了。”武梅透过窗户看去,黄昏的树林里光线已经暗了下来。她环顾四周,挽起哑尼的手,她的手心有薄薄的茧,同是天涯沦落人,她可怜这个只能在净业寺待一辈子的姑娘,就像是一朵开在石缝里的花朵,永远不见天日。
她看着她那黑白分明纯净的眼睛,脸上带着笑,含泪道;“谢谢你,照顾我这么久。请回去转告无忧主持,就说我走了。”
哑尼仿佛听懂了一般,笑着点头,眼中包含着不舍和难过。武梅转身出门,在那两个仆妇的搀扶下上了轿子。她掀起轿帘看到哑尼还痴痴的站在门外,向她挥着手。
随着“起轿”的声音,武梅颓然放下轿帘,她要忘了这个地方,忘记这里的一切。在净业寺传来的声声暮鼓中,一行人穿过竹林,渐渐的消失在山道拐弯处……
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,没有月亮。有人打起了火把,应该是上了大路了,轿夫们的脚下平稳了不少。这些人既不说话,也不停歇,武梅虽心中忐忑,而身体却更加困倦,不由的靠在轿子中,思虑万千。
不知过了多久,轿子终于在一处宅院的侧门停了下来。武梅听见有人上前叫门,便在两个仆妇的搀扶中下轿,进了院门,又上了一顶软轿,七曲八绕的走了大概半个时辰。方才出了轿子,在仆妇们的带领下,才进了一间半窑洞式屋子。屋里只有一桌一榻,待武梅坐下,那高个仆妇已让人摆好饭菜,有饼有肉。她对武梅道:“娘子,请用膳。”
武梅这才感到腹中饥饿,相较于寺中的饮食,这些饭菜也算是人间美味了。当她吃饱喝足,躺在这陌生的床榻上的时候,心中竟有了一股隐隐的不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