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项籍那厮派人射了封信来!"樊哙将铜管拍在案上,震得沙盘里的旗子倒了几面。
刘季展开绢布,熟悉的狂草扑面而来:"刘季安敢与吾单独一战?"字迹力透纸背,最后一笔几乎划破绢面。他仿佛看见项少羽在灯下写这封信时瞳里跳动的怒火。
田言听刘季将内容读了出来,忽然嗤笑一声,刘季会意,也笑了出来。他转身问向张良:"子房,现在楚军最缺什么?"
张良眼中精光一闪:"乡音。"
当夜,朔风愈烈。汉军阵前突然响起楚地民谣,先是零星几声,继而连成一片。唱的是《采薇》。歌声顺风飘向楚营,引得守夜士兵纷纷驻足。
烛火摇曳,张良伏案疾书,竹简上的墨迹未干,手指却已因久握笔杆而微微发颤。他的案头堆满了军报——韩信的粮草调度、樊哙的先锋部署、萧何的辎重清单,每一份都需要他过目、批注、调整。
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已是三更。
那夜,张良做了一个梦。
他梦见自己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韩国贵族,握着卷宗站在那紫衣人身旁,看着他一面饮酒,一面说着:“七国的天下,我要九十九。”
可醒来时,他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不是卷宗,而是堆积如山的军报。
…若你犹存,你为王,我为相,庄为将——那该多好。他苦笑。
当年他博浪沙刺秦,是为了天下太平。可如今,他亲手谋划的每一场战役,都让更多人死去。
他实在烦倦,于是披上裘衣,掀开了帐幕。
雪停了,但寒意更甚。张良站在高坡上,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战场。昨日还厮杀震天的土地,此刻竟安静得像一场梦。
见天边晨光熹微,他的骨骼有些凉意。
“张先生?”
张良回过头,见那黄衫男子面带春风,缓缓走来。“陈大夫。…”
“莫非先生于此处站了一宿?”陈平笑问。
“噢,子房方才出营。”张良又背过身,看向远处那一白肚。“散散心。”
陈平哑笑一声,与张良并肩看向远山。他沉默一刻,最终开口问:“墨家的少年巨子,与张先生是旧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