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杀朕?呵,你若想杀朕,断不会等到现在。朕知道,朕现在能站在这咸阳宫内,是因为你不想、也杀不得朕。”
被他猜中了。在找到下一个适合站在天下间的人之前,她不会杀嬴政。但也不会让别人把嬴政挤下去。
“你执意信李斯么。”顾御诸环着手,不再轻松,她用严肃的语气问着。
“信如何,不信如何?忤逆朕的、反抗朕的,都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。你只要祈祷那些儒子真没做过逾矩的事。”
“百姓的话 你不愿听,可农田的景况你——”顾御诸忽然停下,似乎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。
“你病了……”寝宫两旁的薄纱被风吹动,在两人间摇曳,她才看见嬴政真正的身形——他比以前瘦了许多。但她故意刺激眼前这个畏死的人一样,只说“病了”。究竟是身病还是心病。
嬴政的手紧了紧,他何时这么沉默了。
“你究竟想说什么?”嬴政问。
“——你忘了在韩国对我说的话吗?”
“朕自然没忘,”嬴政转而对着顾御诸,他的眼神尖锐冷漠,挚爱的接连死亡已经将他的心打磨得不摧,即使是对待这样特殊的故人,帝王的孤独也被他无余地收起。只是收起并不代表她不知。
“你现在做的勾当,不已经是与朕为敌了吗?如你所说的,朕的身体不如以前了,而这江山就要拱手他人吗?!朕怎能甘心!!如此六年前的秦王早就死了!”他忽然激进起来,步步向顾御诸逼近,而顾御诸无言地与他四目相对,不有半分退缩。
等嬴政平复下来,他的影早就胧住了顾御诸。即使月光被自己完全遮挡,她的肌肤似乎还是泛着幽幽的光,只是与初见时比 她的脸更有血色,眼不再冷漠。
顾御诸抬手,将方才因嬴政的动作散落的碎发别起——嬴政猛得抓住她的手腕,顾御诸见状一惊,立刻将手抽出。这一握力度不轻,在她的手腕上留了两道红印。
这种举动盖聂做不出来吧,顾御诸思忖时,嬴政却后撤一步,双手扣住她的脖颈。顾御诸并不反抗,想看看这个孤高的王究竟想做什么。随着嬴政力度的增加,顾御诸的眼前忽明忽暗。
触碰她的身体。这种触感已经六年不曾有过,柔软却坚韧的她身上的骨骼与肌肉……他多次梦到有人要杀他,而眼前这个女人也在列中。他把眼前的黑影都斩了,只留下她,但她却总是绕到自己身后去,为自己挡下那苟延残喘余党的致命一击。她死了,真的死了,但他还是以刺杀的罪名卸下她的头颅,剥她的皮,将她的血肉同骨骼分离开……每次惊醒,都发现脸上的湿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