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安凤——”
张小莲想要再说这些什么,这时,广播里传来了催促登车的提醒。
“各位旅客,开往京北的G118次列车即将停止检票,请还没有检票进站的旅客尽快到检票口检票。”
“妈,我真要走了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张小莲松开了手。
“妈,再见。”
张小莲看着安凤把票递给安检员,过了闸机口,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。
她知道,一旦她下了楼梯,她就看不见她了。
这一别,又会是几年不见吗?
“安凤——”张小莲急忙大叫一声,冲到金属栏杆前,“你过来,妈还有几句话,想要对你说。”
安凤停下脚步。
1998年,她第一次独自一人乘坐火车,前往海城时,她妈也来送过行。
那一次,她在走去站台前,停在楼梯口,回头看过她妈,当时,她心里装满了复杂的离情别绪。
今天,她妈又来送她,她站在同样的位置,回望闸机另一头的她,这一刻,她的心安宁如平川。
她知道,曾经困顿了她一世的埋怨、憎恨、不理解,都将随着她的远行,一点一点被时间消解。
她不恨她妈了,但,她也不爱她妈了。
“妈,还有事吗?”
“安凤,咱们还是母女,一辈子都是,对不对?”
“……对。”
“所以将来家里有事,或者妈妈需要你,你还是会赶回到临安,义无反顾地帮住妈妈,对不对?”
不对。
她想要迁户口,就是为了再也不回临安,她给她妈置房,给她爸三十万,是为了买断生养之恩。
她早已经做好了有生之年再也不回来的决定。
可——
安凤抬着头,隔着一米的距离,定定地看着她妈。
她妈的眼睛红红的,看起来好像就要哭了似的。
她在舍不得吗?
所以,这就是人们常常说的,打断骨头连着筋,一边憎恨着彼此,一边又惦记着彼此的亲情吗?
不管是不是,这一刻的妈妈,还是让她动容了。
“当然。”安凤郑而重之地点点头,“妈,我只是去京北上几年学,你如果有事,随时打我电话。”
“真得?”
如果恩情有大小,生育之恩一定是世上最深重的,她除非学哪吒剔骨还母,否则,她还不清的。
“妈,你多保重,到了京北,我就给你打电话,以后,我也会打。”
“好。”
“妈,爸不是什么好人,安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,别舍不得。”
“我……知道。”
“再见,妈。”
2006年的酷夏,安凤乘上火车,离开了江城。
那一天,她并不知道未来等待她得是狂风暴雨,还是旭日暖风,她只知道,她再也不会回临安。
七月二十九日的早晨,安凤终于再一次来到了京北。
她走出火车站时,太阳还隐在云后。
车站前的广场雾蒙蒙的,就和她第一次来时,一模一样。
但今天她到得有些早,卖早点的摊贩才刚刚摆开餐车,偌大的广场上,只有寥寥落落的几个人。
安凤的心,莫名间一沉。
她不知道她的心为什么会沉,也许是因为广场太静了,也或许是今天的她,没有撞到一个少年。
她低着头,走下台阶,踩到最后一层台阶,她听见一声急呼。
“喂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