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十里屯出来,她拐去了临安派出所,派出所的女警告诉她,一个叫安凤的女孩子想要迁户口。
即便她已经从女警的嘴里证实了安凤瞒着她想要迁走户口的事,她还是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对她。
回来的路上,她无数次地告诉自己,安凤不会这么对她的,因为她是她的女儿,她亲生的女儿。
可是,她在她的包里找到了安家的户口本,还有那一张让她觉得脸上倍有面的京大录取通知书。
她真要迁户口。
为什么呢?
张小莲笑了。
还能为什么?
她想丢下她的亲妈,离开临安,离开溪水七组,永远都不回来了。
她怎么这么对她?
是她对她不够好吗?
就算她对她有一些些不好,可她是她妈,是生她、养她,为了她,被安家欺负了一辈子的亲妈!
她怎么能不管她这个妈?
张小莲脱掉围裙,走进客厅,然后甩上了客厅的门。
门被关上的一刹那,明亮的阳光被隔绝在门外,她家的客厅在这个瞬间,暗地彷佛是深夜降临。
只是这一刻吗?
从她因为三百块的彩礼,被张家强行送进安家的那一年开始,她的人生就已经走进了至暗时刻。
她能撑到今天,是因为她生了一个女儿,一个可以延续她生命,代表着她人生还有希望的女儿。
可今天,她的希望碎了。
不。
不是今天。
她的希望早就碎了,在五年前安凤宁可签下巨额欠条也要去京北的时候,就已经碎得四分五裂。
是她一直不愿意直面罢了。
她以为她和安凤是母女,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,即便有一些不开心,也会被时间轻易淡去。
她以为她会和她一样,即便心里再埋怨、憎恨张家,也会永永远远把他们视作最最亲密的家人。
可安凤不是她。
她当然不是她,她的身上还留着安南的血,那个身上毫无一点人性,那个人世间最恶心的畜生。
张小莲坐进沙发,把户口本和通知书放在茶几上。
过了几秒钟,她听见一阵“呲”的冲水声,接着,安凤打开门,甩着湿漉漉的手,走出了厕所。
好暗。
是停电了吗?
不对,现在是大白天,就算停电,家里也不会黑成这样。
是有人关了门。
难道她妈又出去了?
安凤停在厕所门口,等着后窗的光透过百叶帘,掠过她,投进客厅,照亮客厅暗到极致的黑暗。
大概过了一分钟,她适应了眼前的黑。
她看见她妈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里。
她看见茶几上放着两本红本本,暗红色的那本是她家的户口本,大红色的那本是她的录取通知书。
她妈转过头,声音平静地问:“想迁户口?”
安凤愣了一下。
她想过她妈或许会发现,但她没想到,她会发现地这么快,这么地让她毫无准备。
“恩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京大要求新生在报到之前,把户口先迁到学校。”
“这么重要的事,你昨天为什么不说?”
“这就是一次临时的户口迁移,等我读完四年大学,户口就会在毕业后的两年,自动迁回属地。”
“两年?时间还挺长的。”她妈玩味地笑了笑,“既然毕业后户口会迁回原地,你还迁出去干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