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当然理解。
她知道世界上没有不散场的宴席,没有不会走散的亲朋,但,她还是会在拥有的时候贪恋永远。
她的老师是享誉世界的音乐大师,他能为了她这个徒弟,窝在临安三年,已经非常地不可思议。
她应该微笑着告别。
“老师,”安凤笑着走到餐桌边,“您放心回京北吧,我会呆在临安,认真读书,继续学习古筝。”
“小凤,你都听见了?”
“恩。”
“抱歉啊。”章文龙露出一点悲伤,“我也不想走得这么仓促,但家里有点事,我必须回去处理。
白天,我联系好了青少年中心的一个老师,她的古筝弹得很好,以后她会代替老师,继续教你。”
“谢谢老师。”
“小凤,我是你老师,你永远不用对我客气。”章文龙摸了摸安凤的头,“我们谈谈后面的事吧。”
“好。”
那一天,直到快八点了,她才走出别墅。
章老师站在门口,依依不舍地和她告别。
“小凤,不管老师以后在哪里,都是你的老师,你遇到事,可以给老师打电话,老师会帮你的。”
“好。”
“回去吧,路上小心。”
“老师,再见。”
“不是再见,是回头见,我会在京北等你来。”章文龙松开她的手,“汪管家,替我送小凤回家。”
“好的,先生。”
黑色的奔驰车停在溪水大桥上时,时间刚刚过了八点。
汪管家看着那条黑漆漆的乡野石子路,有些担心地问:“安小姐,真得不用我把你送到门口吗?”
“不用了。”
她拜章文龙为师,学了三年古筝的事,至今没有告诉家里人。
她也不想告诉他们。
“汪伯伯,祝你和老师回去的路上一切顺利。”
“会的。”
“再见,汪伯伯。”
“再见,安小姐。”
安凤抱着古筝,下了车。
她站在溪水大桥上,看着黑色的大奔在马路上掉了个头,以人力不可及的速度,驶进茫茫夜色。
明天,她的老师就要离开临安,有生之年,她还能再见到他们吗?
一定能得!
她抱紧古筝,顺着大桥下的小道,走上回家的石子路。
2000年的临安发生了很大的变化,县里的马路拓宽了,路面浇了厚重的柏油,路边安上了灯。
她家门前那条小河对面的村子,几乎都沾上改革的红利,搬进了临安县统一建设的崭新别墅区。
她家后面,隔着一条石子路的八组、九组也都搬迁了,只剩下他们七组,孤零零地留在河岸边。
村子里的人看着越搬越少的人家,都在翘首以盼着搬走的那一天,他们觉得这一天就在明后天。
然而,唯有她知道,他们还要等很久、很久。
拐过一段黑路,她看到一点灯光,这光是从溪水小卖部里透出来的,通往她家唯一的一点灯光。
“二叔好。”
“小安凤,你怎么才回家?”
“有点事。”
“吃过了吗?要是没吃的话,到叔家里吃一口。”
“不用了,家里有饭。”
“今天你妈加夜班,家里肯定没饭,还是到叔家里吃一口吧。”
“多谢二叔。
饭,我就不吃了,我在叔这里买些零食吧,上一次买的梅子,还挺好吃的。”
“梅子是好吃,可惜卖完了,等叔从外地回来,马上去进货,货一到店里,叔第一个告诉你啊。”
“二叔要出门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