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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Z看书网 > 爱情啊,你别开花 > 默认卷(ZC) 看不见的女婿

默认卷(ZC) 看不见的女婿

从表面看,这是一个正常的家庭:一男一女,丈夫早出晚归,媳妇在家缝衣做饭……

实际上,所谓的丈夫根本不存在。

我的老家在绝伦帝小镇,位于中国最北部,那地方冰天雪地,天蓝地白。

我26岁那一年,姑奶死了。

在我的记忆中,她黑衣黑裤,脸色纸白。

她的小脚像两只粽子,常年盘腿坐在土炕上,抽一根长长的烟袋。

那土炕上铺着秫秸席子,已经磨得发红,缝隙是黑黑的污垢。

她的眼睛很威严,甚至有点恶毒的味道。

她一辈子遵从旧时代的重重礼数,老了之后,立下的规矩繁多,她的儿孙、媳妇都很怕她。

姑奶家住在一个叫巨龙的屯子,离绝伦帝小镇30里路。我赶去了。

在下面的故事里,我会用很多笔墨写到姑奶的葬礼。

这有两个用意,一是渲染气氛,二是向年龄小的读者描绘一下东北民间的葬礼文化。

我很不喜欢中国式的葬礼,把悲痛都冲淡了,只剩下怪诞和恐怖。

我早就叮嘱过亲友:我死去的时候,决不要给我送花圈,更不要举行任何传统葬礼的仪式。在我的身旁摆上鲜花。只要你们表情肃穆就行了。至少不要笑。

接着说。

姑奶家住在屯子的最东头,高高的院墙上已经支出一根长长的竹竿,上面挂着白花花的纸,被风吹得“啪啦啦”响,告诉外人,这一家有人去世了。

那应该是74张白纸,象征死者的年岁。

有人出出进进,那都是亲朋近邻。

我进了大院,看见院里已经搭起了灵棚。

空荡荡的大院中央,端端正正放着一口大花头棺材,上面画着《二十四孝图》,“投江寻父”、“卧冰求鲤”、“子路负米”、“黄香扇枕”、“陆绩怀桔”、“老莱娱亲”、“哭竹生笋”、“郭巨埋子”……

表叔、表姑等等都披麻戴孝,全身白素,个个脸色阴沉。

他们把我接进去。

堂屋很深,有点暗,我看见姑奶躺在地上。

她的身上穿着咖啡色丝绸寿衣,脸上盖着黄表纸。

她的脚上拴着绊腿绳,苍白的手上拿着打狗棍子和打狗干粮。

按照规矩,她的嘴里还应该含一枚铜钱,叫压什么钱。

我一进了这个大院,就有一种压抑感。

我对丧事一点都不懂,帮不上任何忙,就一个人站在了院门外,想清净一下心神。

顺着土道朝屯子里望去,我想起了田改改,她家住在屯子最西头,她说话小声小气,总是很怯懦的样子……

由于我经常来姑奶家,她母亲很喜欢我,甚至当着田改改的面说过:我家改改长大后,要是能找到你这样的小伙子,那就是福气了。

后来,我经常梦见她。

几年没见到她了,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。

天亮之后,姑奶要入殓了。

姑奶被抬出了堂屋。

有人在她脸的上方罩着一块黑布,意思是不能见天日。

表姑跪在棺材前头,尖厉地喊了一声:“妈——”接着儿孙们就哭声一片。

几个壮汉要钉棺材了。

长长的洋钉。

他们钉棺材的南头,执事就喊一声:“你朝北躲呀!”

他们钉棺材的北头,执事就喊一声:“你朝南躲呀!”

红白事,人总是乱哄哄的。

天快黑的时候,来了一个男人,个子很高,他好像也是来吊丧的,但是他一直站在院子一角,不见他行礼,也不见他磕头,他一直在看那口大花头棺材。

我注意观察,似乎没有人认识他。

表婶的胆子很大,天黑之后,她守灵。

我想体验一下,就来到院子里,跟她坐在一起。

我知道,守灵只是一种形式,唯一要做的实际事情是防止小猫小狗小鸡之类的从棺材附近走过,怕死人“借气”诈尸。

大家累了一天,都睡了。

谁家的狗在闷闷地叫。

有风,院墙外的白纸在黑暗的半空中抖得更厉害了:“啪啦啦,啪啦啦……”

棺材头摆着供品,点着长明灯。

那是一个小小的盘子,里面盛着油,一根棉花捻儿伸出来,火如豆,在风中闪跳,忽明忽暗。

表婶在棺材前的盆子里一张张烧着纸。

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了。

棺材已经钉上,现在我不知道姑奶的表情。

我有点害怕,就和表婶唠嗑。

“那个田改改还在这个屯子吗?”

表婶愣了一下,说:“她死半年了。”

我有点震惊:“怎么就死了?”

表婶叹口气,对我讲起来。

田改改高中毕业之后,在土房土院土桌土椅的学校里当民办教师。

一次,她被派到县城去学习,认识了一个外乡的男教师,那人姓姜。

仅仅两个月的时间,她就深深爱上了他。

学习结束之后,各回各乡,音信渺茫。

那时候,只有村部才有手摇式电话机,田改改要给那个男教师打个长途电话,首先要接通绝伦帝小镇总机,再转县城总机。从县城总机,转那个镇的总机,再转那个屯子的电话,请求电话机旁边的闲人到学校找到他……

中间所费的周折,甚至不如步行去见面。

其实,她和他只是处于一种朦朦胧胧的关系,互相并没有公开表白。田改改根本不可能去找他。

如今,安全套成了贞洁最后的防护。

那时候的男女之间却隔着山,像月亮一样含蓄,那时候的男人女人还会脸红。

田改改是一个柔弱、敏感、寡言的人。有一次,她终于壮着胆向父母吐露了一点她感情深处的秘密。

她的父母听说那个姓姜的男教师家里很穷,立即拉下脸,严厉地警告她:这种关系不现实,今后你永远不要再见他。

田改改不敢反抗。从此,她陷入了单相思。

她家三间房,东西两个房间有两铺炕,她的父母跟她的弟弟田泉睡东屋,她一个人睡西屋。

一天晚上,停电了,田泉跟父亲割麦子还没有回来。田改改的母亲点着油灯纳鞋底。

田改改在东屋,应该是在看书。学校放寒假了,她一直待在家里。

可是,母亲突然觉得西屋好像有说话的声音。

她放下手里的活,下了地,轻手轻脚地走过去,听见田改改果然在西屋里嘀嘀咕咕,不知道跟谁说话。

母亲走过去,看见田改改一个人坐在炕上,正跟对面的一个人唠嗑。而她的对面一个人都没有!

油灯闪闪跳跳,墙上的旧年画上,一个胖娃娃在傻呵呵地乐。柜子上花花绿绿的龙凤图案显得极其深邃。窗帘挡得严严实实。

“改改!”母亲大声喊道。

田改改小声对那个看不见的人说:“我妈来了。”然后,她一抬腿下了地,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,低声低气地问母亲:“妈,你有事?”

“你在跟谁说话?”母亲严厉地问。

“……大周。”

哪里来了个大周?母亲连听都没听说过!

“大周是谁?”母亲惊怵地问。

“我女婿啊。”

“你结婚了?”

“你不知道?他不是你们做主给我找的吗?”她皱着眉,不解地看母亲。

母亲惊慌地把她拽进东屋,低声问:“他长得什么样?”她怀疑是屯子里哪个死去的男人附了女儿的身。

田改改回头看了西屋一眼,说:“高个子,大眼睛……”

接着,她深深叹了一口气,说:“妈,其实……”她好像怕母亲生气,不敢说下去了。

“其实什么?”

“……我对他的长相不太满意。太瘦了,皮肤还有点黑,嗓子也有点哑。他根本比不上那个人……”

她说的“那个人”就是指那个姓姜的男教师。

她接着说:“妈,我可不是抱怨你。他对我也挺好的。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嫁个木头抱着走呗……”

母亲傻住了,女儿描述的这个人,她从来没见过。但是,从女儿的神态看,这个人确实是存在的,就坐在西屋的炕上。他是女儿的丈夫!

“妈,没什么事,我就回我的屋啦?”田改改试探着说。

“你,你回吧……”

田改改转过身,轻飘飘地走回了她的西屋。

母亲朝西屋看去,油灯光还在闪闪跳跳。

割麦子的父子终于回来了。

母亲没有说这件事。田泉才15岁,她怕他受惊吓。

田泉吃完饭钻进被窝睡着之后,母亲把门关上,吹灭了油灯,小声对田改改的父亲说了这件事。

丈夫趴在炕上一袋接一袋地抽烟袋,一言不发。

我听着表婶的讲述,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仅仅是这样一个故事并吓不住我,我的恐惧另有含义,一会儿我再告诉你们。

表婶专心致志地对我讲田改改,停止了烧纸。

风一点点大起来,那盏长明灯忽地一下灭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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