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金锁链”上的灾祸诅咒一一兑现了……
我们经常会收到一种信,叫“金锁链”。
这种信没有寄信人地址,只有“内详”两个字。
可是,打开信封,里面也不详。
这种信大都是让你把信中的文字内容再复制10份,不管你是寄给亲戚还是寄给朋友,反正你得寄出去。
如果你不按照信上说的做,那你一定要倒霉。
因为这是“老佛爷”的旨意。
你如果照着做,那是一项体力劳动,而且还要给10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带去这种麻烦。
你如果不这样做,心里又不踏实,到底会怎么样呢?
我们都是胆小的人。
信上明确告诉你:
某年某月某日,哪哪哪有一个刘姓女子接到了这封信,不屑一顾,没有照着做,结果不出一个星期,她儿子吃豆豆,卡死了。
哪哪哪还有一个李姓男子,接到这封信,嗤之以鼻,也没有照着做,7天后,出门让车撞死了,脑袋都碎了。
哪哪哪有一张姓……
让人不寒而栗。
由于多数人对厄运都宁信其有不信其无,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,于是,致使这种信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。
你如果照着做了,就成了雪球的一部分。
更麻烦的是,你接到第一封信这样做了,不久你又陆续接到了第二封,第三封,第四封……
既然这封信寄到你的手里,说明上一个寄信人知道你。
你在明处,他(她)在暗处。
这封信既然在流传,说明它一直在蔓延。
它像一棵树,分出很多枝节,有的中断了,有的在延续。至少从根部到你这个末梢中间一直是连贯的。
实际上,组成这种“金锁链”的每一个人之间都是互不连接的,每一个人都只知道下一个人,而不知道上一个人。
于是,在源头第一个制造这封信的人,显得遥远、深邃、诡秘,永远不可能有人知道他(她)是谁。
包括警察、特务、侦探、间谍……都无法查找出来。
我们的生活中充满了秘密。
比如,半夜的时候我们突然被电话惊醒,可是拿起话筒,里面却无声,过了一会儿,对方又无声地把电话挂断了,寂静的深夜里只剩下忙音……
比如,我们打开私人电脑,偶然发现我们的电脑正与另一台电脑互联。
也就是说,有一个人正在电脑中窥视着你。他(她)看得见你所有的文字资料,他(她)看得见你所有的电子信件,他(她)看得见你与别人在网上聊天,他(她)看得见你去了哪些黄色网站……
他(她)的嘴在黑暗中一声不响,他(她)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……
比如,我们下班之后,在门把手上看到一张像便条的东西,打开,却是一张白纸……
你不敢说,在你的卧室或者卫生间里,肯定没有DV、针孔摄像机,把你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在暗处一个人的眼里。
你不敢说,在你的隔壁或者你的床下,肯定没有窃听器,把你的梦话都传送给暗处一个人的耳朵。
有一个人,他叫孟常,在邮电局工作,是投递员。
他上班不迟到下班不早退,开会也不缺席。他的本职工作也十分出色,多次受到表彰。
写信人的笔体各种各样,有的龙飞凤舞,很难辨认,这给投递员增加了很大的麻烦。
针对这种情况,孟常专门研究书法,研究笔体,下了很大苦功。因此,他参加工作三年来,几乎没有出现过投递差错。
前不久,领导把他树立为全体职工学习的楷模。
单位里的几个热心老大姐,都抢着要给孟常介绍女朋友。邮电局里有几个女孩子也暗中对孟常很爱慕。
现在,孟常正下班回家。天已经很晚了。
他有点疲惫。
明天,单位要开一个总结大会,孟常要代表年度劳模,在会上发言。刚才他离开单位时,领导专门嘱咐他,今晚要把发言稿写好。
孟常打开家门,他母亲正在做饭。
“常子,饿了吧?”老太太一边端菜一边问。
他没有回答,把背包朝沙发上一扔,就走向了他的房间。
“快洗手,吃饭!”老太太说。
他一下躺在床上,说:“我累了,歇一会儿再说。”
“那怎么行!天都黑了。以后,下班要准时回家,不能一工作把时间都忘了,慢慢胃会出毛病的……”
孟常不耐烦了,说:“好了好了,我吃,你别烦我了。”
老太太不管他烦不烦,继续说:“你现在还年轻,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,很快病就会找到你……”
草草吃了饭,孟常又回到了他的房间,“啪”的一声把门锁上了。
房间里很暗。他把窗帘拉严,打开台灯。
明天就要开会了,他要发言。单位几百名职工都坐在下面……
台灯的头垂得很低,在写字台上照出一圈白白的光晕。
他坐写字台前,铺好纸,准备动笔。
他的脸在黑暗中,很模糊。他的双手和纸暴露在灯光下,手很白,纸也很白。
终于,他点着一支烟,开始写起来。
看得出来,他写的进度很慢,写得很投入,他不时停下来,用笔敲着桌面,思索。还不时回头修改前面写出来的内容。
草稿终于写完了。
他换上一张白纸,认认真真地誊写一遍。明天早晨,他要把他的发言稿先交给领导过目的。
在誊写的时候,好像写错了一个字,他用涂改液小心地把那个字覆盖了,又用笔把正确的字补上去。
可是,他最后拿起这纸有修补痕迹的文字,翻来覆去地看,怎么都觉得有缺憾,又换了一张白纸,重新誊写了一遍。然后,把另外几张揉成一团,扔进了废纸篓。
他又好像不放心什么,把那些扔掉的纸捡出来,放在烟灰缸里点着了。转眼那几张纸就变成了灰。
看着眼前这份没有丝毫错误的文字,他那张模糊的脸终于露出了比较满意的神色。
该睡了。
他把台灯关掉,无声地爬到床上。房间陷入了幽暗。
那张纸静静摆在写字台上,借着一点夜色,显现着一点暗暗的白。
他写的东西是这样的:
我是老佛爷:
不要不理这封信,不然你一定会倒霉。
请你把这封信认认真真誊抄10遍,然后装进信封,贴上邮票,寄给10个人,让他们按照这个规矩继续做下去。记住:不能复印。差一个字也不行。
如果你不这样做,那么,在你扔掉这封信的前两天,你不会遇到任何可怕的事情,你的生活会和以前一样平静。
但是你不要高兴。
第三天早晨,你离开家门,走出第9步,就会遇到一个穿绿衣服的人,一个女人。
你也不要高兴。因为你再朝前走99步,还会遇到这个穿绿衣服的女人。
你依然不要高兴。因为你再走999步,还会遇到这个穿绿衣服的女人……
好了,你该倒霉了。
我是老佛爷。我是好心人。
我在为你消灾。为了你不穿上那身绿衣服,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做,不得有误。
孟常在幽暗中露出了一丝狞笑。
过了一会儿,他爬起来,又一次打开台灯。
他趴在写字台上,把那些信誊抄了很多份,然后拿出崭新的信封,把信分别装进去,一一用胶水封了口。
最后,他拿出一本杂志,那上面有很多征友启事,他在上面挑来选去,选了九个最远的地址,工工整整地写在了信封上。
在寄信人地址一栏,他写的都是:内详。
也许是为了便于观察这封信是否应验,他把第十封信寄给了一个朋友,他叫张古,就住在本市。
第二天,孟常早早就去上班了。
天气很明朗,孟常的神态很明朗。
他出了门,看到了一个邻家女人骑车过来。她叫新梅,还没有结婚,一个人生活。她在一家网络公司工作,那家网络公司离孟常的单位不远。
孟常早晨上班出门,经常在家门口遇见她。
“新梅,你们几点钟上班?”
“八点。你们呢?”
“我们也是八点。”
打过招呼,新梅骑车先走了。
孟常一个人慢腾腾走在路上。
他没有去单位,而是绕来绕去,走进了一条偏僻的胡同,在一个邮筒前停下来。他四处看看,没有一个人,就把那沓信塞了进去。
这一片的信件他不管,归属另一个邮电局,另一个投递员。
然后,他整整衣襟,上班去了。
进了单位,他的脸上又挂上了谦和的微笑,跟几个同事打招呼。
“大劳模,听说你今天要给我们做报告?”一个胖同事笑着说。
“做什么报告,是发言。领导交的任务,推不掉。”
“常子,你现在可是红了半边天,日后准提升。你当了局长的时候,可别忘了咱们这些难兄难弟哟!”
“等我当局长,你们都当局长的局长了。”
这一天,孟常的发言很成功。
他根本没有用稿子,完全是现场即兴发挥,展示了他出众的口才。他讲完之后,局长带头鼓起掌来。
接着,全场的掌声被引发,响成热烈的一片。
那些信寄出之后的第三天,孟常接到一个电话,是一个朋友打来的,他告诉孟常一个惊怵的消息:张古疯了。
孟常半天没有说出话。
“怎么回事?”他终于低声问了一句。
“谁知道。前一段时间他女朋友跟他分手了,可能是受了刺激……”
接下来的一天里,孟常一直心神不宁,他坚信,张古的厄运是那封“金锁链”带去的。
他越想越害怕,不知道是怕那封“金锁链”,还是怕被人发现是自己害疯了张古,或者是怕别的什么。
他没有去看望张古。
一些朋友偶尔打电话来,送来一些关于张古的消息。张古的病情一直没有好转,反而越疯越严重。
渐渐的,朋友说他说得少了,终于不再说。
孟常见过他一次,在大街上,他蓬头垢面,一边走一边手舞足蹈。
半年后,孟常又听到一个消息:张古被车撞了。
“什么时候?”孟常问。
“死半个月了。”
时光荏苒,转眼又是半年。
孟常一直没有被提拔,他还是一个投递员,每天骑着自行车,把一个个邮筒的信取回来,分好。然后,再把该送的信送到一个个单位,塞进一个个信箱。
他一直忘不掉张古手舞足蹈的样子,心里一直忐忑不安。
这天,他正在分信,突然看到一封信上写着他的名字。
他的信。
这是他当投递员的生涯中接到的第一封信,他在外地没有朋友。
那么,他收到了信应该很高兴,可并不是这样。
由于不辨吉凶,所以他迟疑了一下才把那封信拿起来,仔细地看。
不是重名,就是寄给孟常的,地址一点都没错:×省×市×区邮电局投递组孟常。
投递组只有他一个叫孟常的。
整个单位只有他一个姓孟的。
是谁寄来的呢?
信封上没有答案,因为寄信人地址一栏写的是:内详。
孟常有点纳闷。
他不急着把信拆开,而是把它装进了口袋里,然后,继续工作。
他把当日的信都投递出去后,步行回家。
天又很晚了。
老太太还是像往常那样,把饭菜做好了,等他。她退休了,提前病退,就是为了照顾这唯一的一个心肝宝贝。
“又这么晚!”老太太抱怨。
孟常不理会她,进了门就朝他自己的房间走去。
“吃饭啦!”老太太又喊。
“我在外面的馆子吃完了。”他今天实在不想跟他母亲在吃饭这件事上再纠缠,干脆这样说。
“在外面还能吃饱?那就是吃钱呢!再喝一点粥,里面有莲子、大枣、百合,很有营养的。”
孟常无法忍耐,他静静地看着她。
“你怎么了?”
“我在外面喝粥了,也有莲子、大枣、百合。”
老太太还不甘心:“那我把饭放在锅里热着,你待会儿再吃。”
孟常终于回到了他的房间。
他家住在青龙小区。他很喜欢他的房间,只有一个窗子,窗外就是很高的院墙。他家的楼是最里面的一栋。
只要把老太太的唠叨声挡在门外,这个房间就十分安静了。
他把台灯打开。
然后,他把口袋里的那封信掏出来,又端详了一阵子,用剪刀剪开,把信轻轻抽出来。
那信在灯光下,很白。他的眼睛在台灯之上的黑暗中。
他看了第一眼,就打了个冷战——
我是老佛爷:
不要不理这封信,不然你会倒霉的。
你把这封信认认真真地誊抄10遍(不能复印)……
这正是他发出去的那封信。只是笔体不一样,内容一字不差。
包括“我是老佛爷”后面的那个冒号。其实应该是个句号。
孟常有点惊骇了。
他把这封信寄给了十个人,其中一个人是张古,张古死了。他不知道另外九个人怎么样,他想,如果他们不按照信上说的做,肯定也逃脱不了厄运。
这些信中,肯定有一封或者几封已经繁殖起来,在无数人中间传递,经过一年之后,竟然有一封转回了他的手中。
说明这封信传着传着,奇巧地寄到了一个认识孟常的人手里,那个人思来想去,把孟常也列在了他(她)下一步的10个寄信对象里。
可是,有怎么巧的事吗?
那字写得很漂亮。孟常仔细分析那笔体,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熟人中哪个人写这种字。
他害怕了。
张古的下场告诉了他,他编造的这封信,一经寄出,就具有了某种魔力,具有了咒语一样的可怕力量。
现在,他是这封信的接收者,他如果不服从信上的指令,那么他肯定也会倒霉。
他不敢违抗,铺上纸,开始抄写。他成了自己的受害者。
他刚刚写了个开头,忽然想上厕所,就放下笔去了。
几分钟之后,他从厕所出来,回到写字台前,瞪大了眼睛,那封信不见了。
“妈!”他喊道。
老太太走进来:“怎么了?”
“我的那封信呢?”
“是那封‘金锁链’吧?让我烧了。这种信最讨厌了,留它干啥!”老太太一边说一边走了出去。
孟常一下就坐在了床上。
他清清楚楚地记得,那封信有这样一个内容:差一个字也不行。
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字不差地把那封信回忆出来。
完了,信已经变成了灰,一切都无法挽回了!
第二天,孟常没有吃早饭就去上班了。
他的眼睛红红的,几乎一夜没有睡。
太阳很好,可是,他的心却一片灰暗——这个太阳只剩下三颗了。
他又遇见了新梅。
新梅骑车走过来,朝他笑了一下。他也笑了一下,笑得很难看。
到了单位,其他人还都没有来。他呆呆地坐着,什么都懒得干。
十几分钟之后,那个胖同事到了,他见孟常来得这么早,就笑着说:“大劳模,你太积极了吧?”
孟常猛地转过头,恼怒地说:“今后你少跟我开这种玩笑。”
胖同事的笑僵在了脸上:“你怎么了?”
“我不喜欢!”孟常显得很暴躁。
那个胖同事不再说什么了。
这一天,孟常很少说话,发完信,就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。几个同事都感到有点不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