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蹲在地上,把它夹在胳膊和大腿间,它就一动不能动了,只听它无望地:“咩……咩……咩……”那声音和一个小孩一模一样,好像在叫:“妈……妈……妈……”
太太一刀就刺穿了它的脖子。娇滴滴的鲜血喷射出来,染红了它稚嫩的皮毛。
而最近几天,太太一直待在家里,没有出门,于是,金鱼死了……
转眼一周过去了,太太的病依然不见好。
她一天比一天变得精神恍惚,性情焦躁,不是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,就是黑夜里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发呆。
葛麦感到,太太越来越陌生。
他试图跟她谈一谈,可是,她却说不出话来。他唯一能做的,就是加紧为她四处求医问药。
这天早上,她在纸上写了一行字,递给葛麦:“晚上买一只鸡回来。”
晚上,葛麦买回了一只煺了毛的白条鸡。他是在钻她的文字空子,故意跟她耍赖皮,他想试试她到底会怎么样。
她见葛麦买回了一只白条鸡,脸一下就白了,接着就“呜哩哇啦”地怒吼起来。很快她就住口了,痛苦地咳嗽起来。
葛麦抱住她的肩,想哄逗哄逗她,却怎么都提不起情绪,只是解释了几句。说他路过自由市场,都收摊了,只有卖白条鸡的……
过了好半天,她似乎平息了怒气,坐在沙发上愣神。葛麦就趁机钻进厨房,去做饭了。
他做的是小鸡炖蘑菇。太太没有吃一口鸡肉,只是喝了点汤。
夜里,没有月亮,刮起了大风。
葛麦没有睡着,他张大两只耳朵,捕捉太太的鼻息。
太太没有一点动静,似乎睡着了。葛麦心里的石头落了地,又有些淡淡的失望。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后半夜,他被一阵古怪的声音惊醒。那是磨刀的声音:“哧——哧——哧——”很孤单,很缓慢,像一个老人的心事。
葛麦仰面躺着,他没有转头,只是慢慢地伸出手,朝太太那边摸了摸——身旁空着。他的心一下就失重了。
她在干什么?
他一动不动,静静地等待。风声一阵比一阵紧。
过了很长很长时间,那磨刀声终于停止了,太太好像有些疲惫地站了起来,慢腾腾地迈步了。她的脚步声很轻,无疑光着脚。
她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,又从那个房间走到这个房间……
天冷了,家里的蚊子和苍蝇都灭绝了,再没有可以杀戮的活物了。
想到这里,葛麦打了个冷战。
终于,她朝卧室走过来。虽然没有月亮,葛麦还是看见她手里拎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。
他想起那三尺远的预谋,不由全身发软。他觉得他不是她的对手。他用手紧紧抓住棉被,在黑暗中眯缝着眼睛,死死盯着她。
她停在床前,仔细端详这个佯睡的男人。
葛麦的神经就像拉到了极限的弹弓,微微颤抖着,眼看就要崩断了。
终于,她说话了,她的声音哑得像个男人:“杀……”接着,她猛抖一下,就慢慢地倒了下去。
葛麦感到不对头,爬起来,颤巍巍地打开灯。
在惨白的灯光下,他看见一把尖刀插进太太的心窝,血汩汩地淌出来。她双眼颤颤地盯着他,那表情好像是狂喜,又好像是盛怒……
这个女人的自杀很蹊跷。
医生解释不了,警察解释不了,她的父母也解释不了。
一时间,周围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。
一年后,葛麦又结婚了。他的新太太是个心理专家,他跟她学到了一个很新的词:职业恐惧。
她说:你前任太太的死很可能跟职业恐惧有关。这种心理疾病很普遍,严重者在现代女性中占1%。
葛麦认为她只说对了1%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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